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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評 《大世界》(Have a Nice Day)的一百萬人民幣

2018-10-11 16:35:25


《大世界》(Have a Nice Day)的一百萬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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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自由它分三個境。這第一個境界就是菜市場自由,你早上去菜市場買菜,不用考慮價錢,也不用考慮當季不當季,想吃什麼就買什麼,想吃牛肉買牛肉,想吃烤鴨買烤鴨,這就叫菜市場自由。第二個境界,超市自由。你到超市買東西,同樣的,不用考慮價錢,管它打不打折,只管喜歡不喜歡,推著小車隨便拿。第三個境界:網購自由!朋友,你老婆喜歡在網上淘貨吧?購物車裡還是成天塞滿滿的啊?她肯定期待哪天一把頭把購物車裡的東西全買光啊什麼代購、海外購、全球購盡情買!哎!這就叫網購自由。」

   

    一整袋腥紅色的毛澤東們勾肩搭背著近乎訕笑,完好如初,故事便開始也結束了。那些頭破血流、開腸破肚灑在其上都開出了朵朵妖豔血花,人們求仁得仁的將自己榨的稀爛榨得面目非便真正糊成了它的一部份,閃著神性永恆的防偽光澤,照耀萬世。正如劉健在柏林接受採訪時說的,《大世界》描繪的是一幅群像圖,沒有絕對的人物主角,那包錢才是電影中真正的主角。《大世界》便是座貝茨旅館般的空城,沒有人再出現在這部電影裡。

 

 

    城鄉結合部是工業化都市崛起前的夾層,挖土機鏟起漫天塵霾黃沙,殘破缺字的廣告招牌和電線桿上的房地產傳單。施工的狀態不會間斷,只有搬遷。於是夾層裡的人便這樣一輩子困在飛沙走石裡,蓋成的高樓大廈和他們無關,經濟進步的口號和他們無關。完好了就再投身下一處的破敗,生產、勞動,成為建設發展的過渡,然後繼續一無所有。《大世界》和劉健上一部動畫《刺痛我》一樣皆是虛設個主角小張,一個工地司機。那和每個笑話都可以套入的小明沒什麼不一樣,想要叫小華也可以。人們還是會發笑,笑話也還是笑話本身。劉健要的便是這樣被人海啃去面孔的人,在每個笑話裡驢般打滾,反覆被愚弄、戲謔,陳述了就要一再被發生,而笑話人物是沒有疼痛的。

 

 

    電影視角跟拍著那袋一百萬人民幣來貫串整件搶案,誰抱得了幾秒便能有幾秒舞台光 — 想讓整容失敗的女友去韓國重整的小張,想去香格里拉種菜養豬的情侶,想讓女兒出國留學的殺手瘦皮。現代生活加之人們有限的想像便是,太相信錢能承諾的、太相信錢能給的。於是就連抽象的傷痛,甚至殘疾、離婚都成了兌幣機制,彷彿沒有比錢更完善而全面的補償;人恍若被丟擲入龐大機台前,手握代幣,五光十色發紅發紫的慾望運轉成扭蛋機,扭下來的可以是張全新的臉龐,或是想都不敢想的未來。

    《大世界》裡僅僅一百萬人民幣就足以讓人稀薄得比錢還輕。而當我們想去撬開金錢信仰無堅不摧的硬殼,卻會發現裏頭那再小也不過的核不過萌芽自電影《來自星星的傻瓜》(PK)裡嬰孩般逐漸認知到金錢概念的最初 — 「慢慢明白到在這個世界生存,這張照片 (鈔票) 非常重要」「所以便開始收集這個老男人 (甘地) 的相片。」人類從僅僅言及生存,失控到整個世界都如痴如狂的竭盡所能搜刮「老男人的照片」,並把這奉為人生最高追求目標那樣活著。《大世界》裡相劫相殺的小人物諷刺了把這做為所有意義本質的荒謬性,但人在笑話裡不能自知,也無以示人,甚至連要脫離這則「囤物人生」的庸俗笑話也是要付費的。低賤的人嫌不起錢庸俗,那是有錢人做的事。劉健的黑色幽默便是張愛玲形容中國幽默的特徵 — 「那種滿臉油汗的笑。」對現世無可奈何後,由疲乏產生的縱容放任,「看不起人,也不大看得起自己。」

 

 

    《大世界》令人出戲的配音和不流暢的圖層讓音畫尷尬的岔開著,但這樣的脫落性讓寥寥圖層不連貫的暴力自成一種歪斜森怖的風格,彷彿出手不甚力、死亡也顯得無足輕重,更加深了黑色成人動畫冷眼直視的戲劇張力。

    而動畫裡即將行搶的情侶一首《我愛香格里拉》讓寫實的壓迫得以喘息,僅僅以一趟電梯的距離便升空去上演超現實的魔幻。農村標語、小紅冊配上身後的太空人,文革和大躍進誇張的主視覺下,錢還沒到手的情侶已置身香格里拉高聲歡唱。劉健用動畫將真實掏空,然後違章似的在上面建築起另一層真實,再掏空。電影在動畫裡天外飛來的穿插一幕真實、波光粼粼的海,然而此時的真實卻顯得疏離而陌生、甚至是令人困惑不適的。所有虛構被翻轉、世界以B面式人,真實的海反而成為了動畫片裡最奇幻的元素。

 

 

    《大世界》的開頭引用托爾斯泰的《復活》,也預示了結尾。

    「儘管他們肆意把石頭砸進地裏,不讓花草樹木生長,儘管他們除盡剛出土的小草,把煤炭和石油燒得煙霧騰騰,儘管樹木遭到砍伐,鳥獸盡被驅逐,在城市裏,春天畢竟還是春天。」

    那一百萬人民幣做為主角,在連環車禍的鬧劇後被一場荒唐的傾盆大雨接收,而春天還是春天。人終究是落得跟黃眼一樣被野狗抬腿尿了一臉仍爬起來一瘸一拐的戰鬥,在改革開放的大旗下繼續一坨蒼蠅般生無可戀、死不足惜,永無止境的個體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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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世界》(Have a Nice Day),原名為《好極了》, 劉健自編自導、耗時三年獨立完成的長篇動畫電影,入選第67屆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 並獲得第54屆金馬獎最佳動畫長片

.【菲林跳舞】電影x文學性書寫 fb專頁

 


電影爽度:5
故事劇情:5
氣氛營造:6
演技表現:3
題材鮮度:3

Have a nice day 黑色成人動畫 好極了 劉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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