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迷影評 | 《X戰警：未來昔日》（X-Men: Days of Future Past）背後的歷史故事(八)

前情提要：

延續上回《X戰警：未來昔日》背後的歷史故事系列，美國對於變種人問題在21世紀初開始越演越烈，電影世界觀的時間軸也來到2000年上映的首集《X戰警》（X-Men），以及接下來的續集《X戰警2》（X2）、《X戰警：最後戰役》（X-Men: The Last Stand）。就在人類與變種人雙方鬧得不可開支之際，《X戰警：最後戰役》劇情裡透露了美國政府製造出一種可以治癒變種基因的藥物，聲稱可以消滅變種人體內的X基因，引發正反雙方熱議。

其實這種種族雙方衝突的議題，是否似曾相識呢？

正如同現實生活中討論的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等議題。在過去我們認為同性戀者是一種心理疾病，使同性戀者往往受到壓抑或迫害，但現今越來越多同性戀權益團體認為同性戀本身不需要治療，因為是自然而生的一群人，應該與一般人享有平等的生活權。在《X戰警：最後戰役》電影中，以萬磁王為首的變種人族群聲稱變種人不需要被治癒，並試圖破壞政府製造解藥的沃辛頓實驗室（Worthington Labs），便是電影中最後在舊金山發生的大規模暴動衝突。

於《X戰警：未來昔日》官方網站中的偽歷史照片：

2006年變種人在舊金山發生大規模暴動，並破壞了知名的地標—金門大橋

（圖片來源：20世紀福斯電影公司）

在過去有不少電影以舊金山為故事場景，原因在於舊金山這座歷史悠久的美國西岸城市，在過去擔任著亞洲移民據點的重要角色。在19世紀上半紀，美國加州在東北部地區發現黃金後，便引發了一波淘金熱。大量的外來移民開始從四面八方來到舊金山這個美國西岸的對外港口。而在舊金山的英文原文San Francesco，事實上是以過去西班牙拓荒者常見的地名命名，以紀念方濟會創始人方濟各而得名。回顧歷史，舊金山的中文譯名非常多，過去曾使用原文直譯的「聖佛朗西斯科」，或是清末民初以粵語直譯為「三藩市」皆有人使用。但今日我們常稱呼的「舊金山」，則是與前述的淘金熱有關。淘金熱吸引了大量華人移民到此居住，因此在初期被稱作為「金山」。直到19、20世紀之際，美國淘金熱漸漸消退，並在澳洲的墨爾本發現新的金礦後，墨爾本則被稱作為「新金山」，而「舊金山」便成為了San Francesco廣為流傳的名稱。值得一提的是，淘金熱除了吸引大量華人移居美國，也吸引了不少日本移民。在日文中的舊金山一般直接以片假名表示，但若寫作為漢字，則被寫作為「桑港」。另外，也有老一輩的美國西岸華僑，將舊金山稱作為「大埠」（從過去的書信來往中有紀錄），指的就是當年作為西部門戶的舊金山港。相對於「大埠」，另有「二埠」指的是加州首府沙加緬度（Sacramento）以及「三埠」指的是史塔克頓（Stockton）。

舊金山的地理位置

（圖片來源：Google Earth / 本社整理）

舊金山的歷史與美國外來民族息息相關，最主要的原因在於19世紀末美國為解決大量華人移民工人問題，設立了「排華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內容針對華人移民的名額限制，並對欲前往美國工作（大部分為淘金或鐵路建設）移民工人進行身家調查，是美國歷史上第一部針對特定族群的移民法案。而在舊金山灣北邊的天使島（Angel Island）內則設有移民拘留所，將來自亞洲的移民集中管理並一一檢核。在拘留所內的生活十分艱苦，沒有完善的民生設施，生活條件也相當惡劣，有的廁所甚至沒有隔間，居住空間幾乎混雜在一塊兒。加上移民審核的調查工作十分繁瑣費時，許多人往往在拘留所內等上大半輩子才被允許入境，甚至在所內去世或最後被遣返回國。而當年對於中國這個神秘國度十分陌生的美國移民官，往往在審問時直接問了諸如：「你家門前是泥巴地？」、「你媽是不是有裹小腳？」或是「家裡有沒有廁所？」等非常侮辱人的問題。而現在的天使島上設有移民博物館，保留了當年拘留所建築物以及展示了大量移民相關的文物，民眾可經由舊金山39～41號漁人碼頭搭乘渡輪登島參觀。

天使島（圖片來源：Google Earth / 本社整理）

在天使島上的移民拘留所遺址，陳列了當年亞洲人在拘留所內的生活樣貌。除了來自中國的移民，也有來自日本、東南亞地區的移民，在此停留

（圖片來源：Iillinois.edu）

當然，在舊金山灣內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島嶼。除了天使島，最廣為人知的應該非「惡魔島」（Alcatraz Island）莫屬。這座位於天使島南方，距離舊金山市區約2千4百公尺的小島，面積僅0.0763平方公里，但卻因為1996年由麥可貝所執導的《絕地任務》（The Rock）電影而爆紅。這座小島原名為Alcatraz Island，因此有人也直譯為阿爾卡特拉斯島，其源自於西班牙文的「鵜鶘」（一種海鳥）之意。而「惡魔島」的名稱，則源自於一本描述島上監獄生活的小說《山姆大叔的惡魔島》（Uncle Sam’s Devil’s Island）書名而來。

惡魔島（圖片來源：Google Earth / 本社整理）

惡魔島上設施

(1) 主監獄房內部樣貌，共有三層單人牢房

(2) 停屍間，是“從惡魔島離開最快的方法”

(3) 主監獄房內的餐廳

(4) 主監獄房內的單人牢房特寫

(5) 燈塔

(6) 水塔 (6-1) 為水塔特寫，上頭留有原住民佔領期間遺留的塗鴉，寫著”和平與自由，歡迎來到自由之家，印地安的土地”

(7) 渡輪碼頭、宿舍樓房及守衛塔

（圖片來源：本人自攝）

拜《絕地任務》電影之賜，惡魔島在1933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被美國政府改建為聯邦監獄。在這29年的歲月裡，惡魔島被當作監獄使用的時光，是最廣為人知。但事實上，早在19世紀中葉，加州仍為墨西哥政府所有時便被當作是舊金山港的燈塔島之用。直到美國與墨西哥爆發美墨戰爭後，美國購入了加州後，便將惡魔島建設成為軍事堡壘，設有砲台，保衛舊金山港灣的安全。而因為惡魔島位於舊金山港區的灣流交際之處，從外海流入的冰冷海水十分湍急，在地理上是十分險惡的環境條件，因此被作為軍方關押軍事罪犯以及戰俘的軍事監獄。在19世紀末期，美國與西班牙因中南美洲及加勒比海一帶的殖民利益爆發戰爭，惡魔島上的軍事監獄從原本30人不到的囚犯數量，暴增到450人，而在進入20世紀後，惡魔島的軍事監獄更收押了部分逃兵的囚犯，這也是前述《山姆大叔的惡魔島》一書所記錄描述的時空背景。

直到1934年惡魔島改建成為聯邦監獄後，並將土地權屬由美國軍方轉移至司法機構後，惡魔島關押了許多惡名昭彰的罪犯。這些罪犯幾乎都是在其他監獄內不受管教的受刑人，或是犯有重大刑事案件的搶劫或殺人犯。其中，最知名的莫過於在美國禁酒法案執行期間的芝加哥黑幫老大—艾爾卡彭（Alphonse Capone），也就是1987年知名的警匪片《鐵面無私》（The Untouchables）中，由勞勃狄尼洛所飾演的黑幫老大。另外，近期上映的《黑勢力》（Black Mass）中，由強尼戴普所飾演的南波士頓黑幫老大—詹姆士「白毛」巴爾杰（James “Whitey” Bulger），在年輕時也曾在惡魔島上待過一陣子。

《鐵面無私》（The Untouchables, 1987）

(1-1) 由凱文科斯納、史恩康納萊、查爾斯馬汀史密斯、勞勃狄尼洛等人主演的《鐵面無私》，是1987年的幫派警匪片。描述美國1930年代期間，一群聯邦財政官員與警方組成的快打小組，企圖逮捕芝加哥幫派老大艾爾卡彭（Al Capone），著手調查其幫派所涉及的非法勾當。史恩康納萊也因此片獲得奧斯卡最佳男配角。

(1-2) 由勞勃狄尼洛在電影中所飾演的艾爾卡彭本人照片

(1-3) 勞勃狄尼洛在電影中的艾爾卡彭扮相，勞勃為了本片特地裡了大光頭

（圖片來源：Wikipedia）

《黑勢力》（Black Mass, 2015）

(2-1) 由強尼戴普、凱文貝肯、班乃迪克康柏拜區、喬爾艾哲頓等人主演的《黑勢力》，是2015年上映的黑幫劇情片。描述活躍於1970年代南波士頓地區冬山幫老大—詹姆斯”白毛”巴爾杰犯罪生涯，從如何與FBI合作到崛起勢力、沒落的過程。片中飾演白毛的強尼戴普演出實力驚人，被譽為強尼戴普從影以來演技最為突破之演出。

(2-2) 詹姆斯”白毛”巴爾杰本人照片。白毛曾在1950年代期間因持有非法藥物而入獄，並於1959年從亞特蘭大監獄移監至惡魔島服刑。

(2-3) 強尼戴普在電影中的白毛扮相。

（圖片來源：Wikipedia）

幾位著名的惡魔島獄友介紹：https://www.alcatrazhistory.com/famous.htm

由於惡魔島的地理位置十分險惡，島上多斷崖峭壁，官方資料上聲稱並沒有任何一位囚犯成功越獄。甚至有個有名的謎語稱「逃脫惡魔島最快的方式，就是被裹在屍袋裡被扛出來」。而事實上，在這29年的時光裡，一共有36名囚犯嘗試逃獄，期間更發生大大小小的械鬥事件。最知名的事件是發生在1962年6月11日的一起逃獄事件。當時的受刑人法蘭克莫里斯（Frank Morris）以及兄弟檔克雷倫斯安格林（Clarence Anglin）、約翰安格林（John Anglin）三人，從平常打掃的吸塵器裡偷了馬達以及小湯匙，自製成為簡易的電鑽，每天晚上在牢房接近地板的通風口慢慢鑿開，並在逃獄當天晚上爬出牢房後，從中央的排水管路直通監獄屋頂，再從屋頂慢慢爬下到地面後，用他們自製的雨衣充氣筏慢慢划離惡魔島。

更讓人驚訝的是，安格林兄弟兩人平時就喜歡在牢房內畫畫，兩人超強的藝術天分，不僅做了偽裝用的通風口，把越鑿越大的開洞蒙騙平日巡房的獄卒，還在逃獄當晚在床上擺了用棉花和肥皂做成了假人頭（甚至還黏上了真人的頭髮）擺在床上拖延時間。直到三人逃獄後的隔天，起床點名時獄方發現三人沒有像以往一樣站在牢房鐵欄杆前，一開始還以為三人是生病不舒服躺在床上，結果才發現大事不妙，開始進行搜查。再經過一連串的搜索後，三人自製的氣筏在北邊進3公里遠的天使島岸邊被發現，弔詭的是按照常理應該往南划2.5公里就可以倒舊金山市區，因此研判三人可能在划槳的過程中溺死。直到今天，這三名逃犯始終下落不明，遺體也並沒有被找到，唯二的後續線索，分別是在越獄後的隔天一名自稱為約翰安格林的男子打電話到舊金山的法律事務所，並留下：「你他媽的知不知道我是誰啊？快去看報紙吧！」隨後便掛上電話的神祕通話；以及幾個禮拜後，監獄內的獄友收到來自南美洲的明信片，上頭寫著：「我們去釣魚啦！」的幾行字，據稱就是三人逃獄成功的暗號。

1962年的惡魔島逃獄事件

(1-1) 逃犯約翰安格林的牢房，現今保留了逃獄當天樣貌供民眾參觀；(1-2) 約翰安格林本人照片

(2-1) 逃犯法蘭克莫里斯的牢房，現今保留了逃獄當天的樣貌供民眾參觀，可注意到床上靠近牢房門口的假人頭；(2-2) 法蘭克莫里斯本人照片

(3-1) 逃犯克雷倫斯安格林的牢房，現今保留了逃獄當天的樣貌供民眾參觀；(3-2) 克雷倫斯安格林本人照片

(4) 三人逃獄當天使用的假人頭

(5) 穿鑿通風口牆壁用的湯匙

(6) 三人逃獄用的船槳，最後在天使島海邊被發現

(7) 三人從通風口逃出牢房後，抵達牆壁後方的中央管線廊道，並一路往上爬到照片(8)的監獄屋頂通風口

(9) 三人逃獄的故事，在1979年被改編為電影《Escape from Alcatraz》，由克林伊斯威特飾演主嫌法蘭克莫里斯

（圖片來源：本人自攝 / Wikipedia / Alcatraz History / Giga circle）

《Escape from Alcatraz》預告片：

直到今日，這個歷史懸案仍然沒有被破解，而三人的逃獄行動以及推論也引發了後人許多討論。在2006年的Discovery節目《流言終結者》裡，便有討論了這此耐人尋味的逃獄事件。主持人吉米和亞當首先模擬了舊金山灣內的海流情形，並用模型推測當年三人的漂流路徑，並根據當年三人遺留下來的橡膠雨衣，並推測用膠水黏製的做法，成功製造出當年克難充氣筏的複製品，並利用夜晚實際從惡魔島開始努力划槳。有趣的是，這個克難充氣筏在放入水中後便開始漏水，主持人和實習生三人需要不斷用嘴巴吹氣補救，三個人就這樣邊吹邊划，成功順著冷冽的海流，跨越了舊金山灣抵達北方的馬林縣（Marin County）南緣海岸。而三人丟棄的充氣筏和船槳，在丟棄後也可能順著水流漂倒天使島，因此《流言終結者》的結論是三人當年可能成功逃獄。

《流言終結者》針對1962年惡魔島越獄事件所做的探討：

由於惡魔島的監獄維護管理開銷非常龐大，建築物長年受到舊金山灣區的海風侵襲而搖搖欲墜。同時，島上大約250名受刑人及約60名員工的污水排放，也造成灣區海水的嚴重污染，最後在1963年3月21日，惡魔島的聯邦監獄正式吹起了熄燈號。隔年的3月8日，一群美國原住民激進分子強行佔領了惡魔島，並聲稱惡魔島早在西元前1萬年前就被原住民發現，並根據「發現者擁有權」的概念，惡魔島應該是美國原住民所有。這群人在島上待了將近19個月，期間不斷抗議美國長期忽視原住民權益，並提出將惡魔島及原住民土地歸還原住民等訴求。同時，他們在島上設立了文化及生態教育中心，並試圖破壞監獄在內的外來建築物。直到今日，惡魔島上仍保有當年原住民佔領期間的塗鴉，並在監獄建築物的地下室設有專門的展覽空間，並以著名的塗鴉「我們仍然在這裡」（We are Still Here.）為主題，紀念了當年原住民佔領行動。

惡魔島上有關美國原住民佔領行動的照片及陳列空間

（圖片來源：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 / Picturing the Americas）

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惡魔島官方網站：https://www.nps.gov/alca/index.htm

在占領活動結束後，惡魔島被荒廢了十餘年。直到1976年，惡魔島被列入美國國家史蹟名錄（National Register of Historic Places, NRHP），並於1986年被選為國家歷史名勝（National Historic Landmark）。1993年正式被劃入美國國家公園管轄範圍，由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維護管理直到今日。根據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nternational Union for Conservation of Nature, IUCN）名錄中，惡魔島被認定為陸地及海洋保護景觀史蹟，未來朝著永續發展及文化保存的目標前進。今日民眾們若要前往惡魔島上參觀，則可在舊金山的31～33號碼頭搭乘專用渡輪，並酌收30美金的入場費+渡輪費用。在島上四處都有非常友善的國家公園導覽員，在各個有趣的景點解說歷史故事。民眾們可以實際走入牢房內，體驗當年受刑人在監獄內的生活，十分有趣。

《X戰警：最後戰役》中，萬磁王移動金門大橋橋段：

回到電影《X戰警：未來昔日》，電影不斷強調著變種人與人類間的種族衝突，並以舊金山的惡魔島作為人類希望治癒變種人的發源地，實際上對照到現實世界的歷史也別具意義。舊金山象徵著不同族群（尤其是東方人）的大熔爐，從早期亞洲移民抵達美國初期的不平等待遇，再到20世紀期間發生的原住民佔領行動，實際上電影便是拋出嚴肅的種族議題讓人反思。讓我們好好思考，今日看似各族群相處融洽的社會，是否還有所謂的刻板印象或者是種族歧視的不公不義呢？

而回顧《X戰警：未來昔日》的電影世界觀，從本系列首篇專欄文章到本篇分享的惡魔島歷史故事，電影劇情到了2006年爆發了變種人與人類間的劇烈衝突。在衝突過後，變種人與人類雙方極力修補互相的關係，美國總統特別指派了野獸作為變種人代表，為爭取變種人權益發聲，同時也是作為美國與聯合國間的溝通橋樑。

最後，在《X戰警：最後戰役》中的萬磁王破壞金門大橋劇情，在電影裡描述了金門大橋被萬磁王移動，使之連接了從舊金山的Black Point山丘到惡魔島。這段海跨海的距離正是惡魔島到舊金山最近的2.5公里，而對照到金門大橋的總長度約2.7公里，實際上是可行的。

【系列未完，待續】

延伸閱讀及相關資訊：

l 《X戰警：未來昔日》IMDb電影資訊：

https://www.imdb.com/title/tt1877832/?ref_=nv_sr_3

l 《X戰警：未來昔日》官方網站，25個歷史關鍵時刻：

https://www.25moments.com/intl/tw

l World Socialist Web Site: Britons release devastating account of torture and abuse by US forces at Guantanamo：

https://www.wsws.org/en/articles/2004/08/guan-a06.html

l GIGA Circle：震驚！惡魔島監獄是如何被成功逃獄的？：

https://tw.gigacircle.com/1551374-1